菩薩的化身

～憶我偉大的父親～

母親節前一日，我訂了一個蛋糕，預備慰勞為我們辛苦了大半輩子的母親。出嫁至今，十多年來咸少回家過夜，總是來去匆匆，所以星期六晚上，我提著蛋糕準備回家過夜。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在回家途中，接到三哥來電說：爸爸現在送到急診室，要我直接趕到醫院。今年的母親節讓我們永難忘懷，因為爸爸在這一天走完他這一期的生命。被遺忘的蛋糕，已不具任何意義，它的美味更在心情的轉折下，讓人食不知味。

今年五月八日是全球一致慶祝的母親節，我爸爸選擇在這一天走完他生命的終點，有很大的涵意。一向扮演嚴父角色的爸爸，不僅是一位嚴格的父親，也是慈母，為我們兄弟姊妹撐起了一片天，然而這一片天，在母親節這一天烏雲密佈，陰雨綿綿，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雨，猶如我們痛失父親的心情，哀傷逾恆思親之心，彷彿連佛菩薩亦能感應得到。

感恩楠西玄空法寺全真上人率領七位法師以及朝陽慈善功德會眾同修義工一百多人，輪班為阿爸助念八小時，為阿爸安住心靈，所以在阿爸入殮時，身軀還是很柔軟，感恩三位法師從阿爸往生、入殮到出殯，這一段時日長住我家，早晚為阿爸誦經超拔，看到我們痛失親人，心情鬱悶，吃不下飯，法音師父還親煮三餐鼓勵我們吃飯，法行師父為媽媽夾菜，法輪師父教我們相關儀軌，照顧我們一家大小，可以說兼顧兩面，安住亡者，安慰生者。感恩師兄姊的鼎力相助，讓我們最無助時給予最大的扶持。感恩叔伯、堂兄弟、親朋戚友的關懷和幫忙，在我們六神無主之時，給我們實質上和精神上的鼓勵和幫助。左鄰右舍一些婆婆級的鄰居，更時常來陪伴媽媽，陪她聊天，轉移悲傷的情懷，減少媽媽失去一生摯愛的傷痛。

在兄弟姊妹當中，我排行最小，吃的苦也最少，無法完全體會出父母親的偉大和辛苦以及對我們的付出與愛護。在民國四五十年的農業社會，經濟普遍不好，我們居住的地方又是偏遠落後的臨海小村莊，要栽培子女讀書更是不容易，父母親借錢讓我們讀書，然後再做工抵債還錢。農作空閒時，父親還要創造生機，養鴨或從事土豆及稻米等五榖買賣的副業，只要能幫助家裡，即使賺取微薄的收入，亦不嫌艱苦。

記得小時候，曾看到爸爸寫信給負笈台北讀書的大哥，因為當時年紀小，所以懂的字也少，不過當我看到第一行寫著：龍潭吾兒這四個字的時候，我就很感動，這四個字代表對兒子的思念、對兒子的期望、代表父愛，相信大哥一定和我有同樣的感受，所以沒有辜負爸爸的期望，完成了醫學院的學業，長期書信往返，相信也撫慰大哥當時身處異鄉遊子思親的心情。雖然我爸爸很重視對子女的教育，不過，二哥從小就展現做生意的長才，所以爸爸也很民主，從小就栽培二哥做生意，出資給他在庄內開冰品店，讓子女有很大發揮的空間。三哥大學聯考考上淡水商專，一方面要上課，一方面又要準備重考的課業，所以，會選些比較不重要的課程來準備重考。有一次學校寄來曠課通知單時，爸爸得知三哥是為了重考做準備，只有鼓勵沒有責備，幸而三哥也沒有辜負父親的期望，考上逢甲大學國貿系。小時候大姊因感冒而染上哮喘，爸一聽說斑鳩能治癒哮喘，就勤練打空氣槍，犧牲睡眠，三更半夜到隔壁村的山崙仔打斑鳩，長達一個多月，直到大姊氣喘治癒。我讀國中一年級的時候，有一次來不及吃早餐就匆匆忙忙去上課，第一節下課時，看到爸爸在學校內左顧右盼，我知道爸爸是來找我的，所以趕快出去叫他，阿爸拿５元給我，叮嚀我要吃早餐，身體要照顧好。望著爸爸離去的身影，我哭了，阿爸的背影給我很大的啟示，當時我心想：一頓飯沒吃也不會餓死，可是爸爸卻專程為我送來無窮無盡的愛心。當下，我就告訴自己要好好讀書，好好做人來回報爸爸的養育之恩。當時，雖然在物質上我們比別人匱乏，但是爸爸媽媽給我們的愛心，卻是精神上永遠的富有。

及至成長，兄弟姊妹各自成家，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時間很少，每個人都為自己的家庭打拼，爸爸仍然很體諒我們的忙碌。母親節的前一晚，阿爸再次因血壓及心跳的問題而入院，在凌晨一時卅分時，我跟爸說：「爸您休息，我明天再來和您作伴。」阿爸知道我功德會的工作很忙碌就回答我說：「不用啦，妳那麼忙，不用來啦。」聽到爸爸這麼說，更讓我們無地自容，在您最需要子女的時候，仍然為我們著想，其實您只是不願成為我們的負擔，這是您疼子女的方式，卻是讓我們有『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半夜的電話鈴聲令人心驚，醫院來電表示爸爸很危急；才剛從醫院回來吃飯洗澡的三哥馬上又趕到醫院。不久，三哥來電說要護送爸爸回家了。凌晨二時三十分，阿爸選擇媽媽、三哥和我離開醫院後，才平靜地走完生命的終點，您的用意就是不要我們為您太過傷心，這又是您疼惜子女的一種展現。

身為子女，看到爸爸受病痛折磨的心情是既心痛又不捨，您為子女做的是那麼多，而子女能回報您的卻是那麼的少。在您的生命中，即使再苦再累，也從不放棄對子女的栽培，為的也只是要我們有出人頭地的一天。生命之於您，從來就只有付出，不求回報。無怪乎全真上人時常告誡開示弟子們說：「父母恩，比天高！比地厚！比海深！為人子女要及時孝順。」阿爸就像是菩薩的化身，照顧護衛著我們這個家，阿爸您這一期的任務已經萬德圓滿了，祝阿爸一路好走，跟隨阿彌陀佛往生西方淨土，無諸苦惱，但受諸樂。我們定會多做利益社會、利益眾生的工作，延續爸爸菩薩心的護衛任務，唯有如此，才能報答爸爸的養育大恩於一二。◎日持（94.07.01.第39期）